加拿大历史36–太平洋铁路
上文《从大洋到大洋》里面咱们说过,打着爱国旗号的麦克唐纳再次当选上台。
上台后,大铁路建设计划也再次展开。反对党自由党依然对此耿耿于怀,说光看人家美国修了条横贯大陆的太平洋铁路,没看人家美国1870年这年人口已经达到3,900万。光那一头的加利福尼亚一个州,就有50多万人,沿线的还不算。加拿大你自己看看,总共才有370万人,还都住在东边。那一头的太平洋沿岸只有11,000人,给这点人修一条这么长的铁路?蠢不蠢?蠢到家了没有?
他们的经济账算得的确没有错,但是建设国家不能只算经济账,还要算政治账。随后发生的事情,证明对加拿大来说,一条横贯东西的太平洋铁路,可不仅仅是一条铁路这么简单。
为铁路建设筹款成立了一个新的财团,财团由蒙特利尔银行的乔治·史蒂芬(George Stephen)和哈德逊湾公司的委员,跟路易·里尔谈判的那个唐纳德·史密斯两个人牵头。承担建设任务的是加拿大的太平洋铁路公司(Pacific Railway Company),政府给予太平洋铁路公司以优惠的政策:
首先是现有的价值3,000万元的铁路线,这些铁路本来是作为公共工程建设起来的,现在都白送给了太平洋铁路公司。然后是2,500万英亩的土地和2,500万元的补贴,一旦铁路建成后,太平洋铁路公司还会拥有20年的独家经营权。
听起来好像是优惠多多,但弄不好是个坑。修建这样一条横穿整个加拿大的铁路,是一项风险极高的项目。即便有了这么多的优惠措施,太平洋铁路公司在修路的过程中,依然有好几次濒临破产,这个项目简直是个花钱的无底洞。想想看,这可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铁路,在那个年代要横跨5,000公里,不搞成“技术奇迹”,就只有破产一条路了。
好在正如历史学家皮埃尔·伯顿(Pierre Berton)说的那样,建设横穿加拿大的铁路是一个国家的梦想,可能正是这个“国家的梦想”,支撑着铁路一路走到最后。
领导太平洋铁路公司的,是美国人威廉·科尼利厄斯·范·霍恩(Willliam Cornelius Van Horne),范·霍恩说他自己啥都得管,是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儿的大总管。在范·霍恩的领导下,铁路线穿过岩石和沼泽一路向西,太平洋铁路公司完成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在英属哥伦比亚的群山里,铁路穿过崇山峻岭,跨过深深峡谷。这段铁路的承包人是安德鲁·安德顿克(Andrew Onderdonk),安德顿克的施工队生生地从花岗岩峭壁上,炸出了一条路。
为了绕过弗雷泽河谷险恶的鬼门关急流(Hell’s Gate Rapids),安德顿克的队伍开凿出24条隧道。而被派去最危险的作业工段,从事安放硝化甘油炸药爆破工作的,是中国工人。这段铁路,是以数以千计工人的生命为代价修成的。安德顿克说修筑每英里铁路,就要付出了六个中国工人的生命,为此留下了一个让人心碎的短语:“a Chinaman’s chance”——“中国工人的机会”。
无论如何,咱们中国人可以自豪地说,我们早早地来到了加拿大,参与了加拿大的建设。这一点加拿大人也不否认,每年夏天,在爱德华王子岛首府夏洛特敦上演的一个歌舞节目“国父的梦想”(Dream of Funding Father),里面就有咱们华人的身影出现。
1883年铁路修到土著人黑脚人的土地上的时候,黑脚人不让施工进行,双方的关系立刻紧张起来。好在一位法裔加拿大传教士阿尔伯特·拉科姆(Albert Lacombe)神父,出面从中斡旋。
拉科姆神父一直生活在大草原上,生活在克里人和黑脚人中间,说他们的语言。在圣阿尔伯特(St. Albert) 、圣安妮湖(Lac Ste Anne)等地还建立了布道所传道,深得土著人的喜爱,黑脚人甚至给他起了个绰号“好心人”。拉科姆神父代表太平洋铁路公司,跟克劳福特(Crowfoot)酋长进行了沟通,铁路得以继续向前延伸。
说过铁路的建设,下面再来批判一下资本主义加拿大体制上的弱点。
依照联邦总理麦克唐纳的设想,联邦政府应该是加拿大的中央政府,省政府应该逐渐弱化成为联邦政府的下属部门,最后变得跟地方政府的性质差不多。换句话说就是,由中央领导省和地方。麦克唐纳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样的趋势会越来越明显,但是麦克唐纳错了。
第一个站出来挑战他这个想法的,是安大略省的省长奥利弗·莫厄特(Oliver Mowat)。莫厄特也是联邦之父之一,但是莫厄特主张省权。莫厄特主张在联邦制度下,省和联邦政府是伙伴关系,而不是上下级关系。
莫厄特的主张一提出,立马得到了魁北克省省长,法裔民族主义者奥诺雷·莫西(Honore Mercier)的支持。1887年莫西邀请其它各省省长到魁北克城开会,讨论他们的“共同对策”。针对谁?当然是联邦政府啦,看这资本主义国家政府之间争权夺利,完全没有全国一盘棋的观念!
作为联邦总理麦克唐纳当然是拒绝参加这样的会议,爱德华王子岛和英属哥伦比亚的省长也没有去。但是你们来也好不来也罢,调子定了下来。也就是从那时起,加拿大就开始了联邦和省之间的紧张关系,权力之争一直持续到现在。
那时候加拿大有一个老笑话大致是这样的:说在一个国际会议上讨论一个议题,比如说大象吧,法国人提交一份报告叫做《非洲象的爱情生活》,听听,浪漫吧?英国人提交的报告是《大象和帝国》,帝国、女王、荣光…… 美国人是《建设更大更好的大象》,那么加拿大人呢?加拿大人提交的报告是《大象:到底归联邦政府管还是归省里管?》。
莫厄特和莫西领导了这场跟麦克唐纳的权力之争,为省政府争取到了很多东西,而英国政府也站在省的一边。于是麦克唐纳积极主张的,联邦政府可以否决省法律的权力被限制住了。联邦的意义彻底改变,加拿大变成了一个松散的国家,更加无法集中力量办大事了,体制上的弱点更加鲜明。
联邦政府跟各省之间这边的事儿还没闹消停,西北那边又出事儿了,这回挑头的还是梅迪斯人。以往梅迪斯人的谋生手段主要是猎杀水牛,除了卖干肉饼给毛皮贸易商的船工外,自己也帮着毛皮贸易商划船赚钱。随着技术的进步,蒸汽船取代了靠人工划桨的约克船,再加上太平洋铁路也修了过来,梅迪斯人从此就“失业”了。
加拿大联邦买下了哈德逊湾公司的土地,扩展到西部之后,白人定居者如潮水般涌入西部。水牛群慢慢消失,梅迪斯人不得不追着残存的水牛群往西而去,去到今天的萨斯喀彻温省的地界。但那儿的土地不是他们的,离开曼尼托巴梅迪斯人只好居无定所到处流浪。
如果说大平原上水牛群消失让梅迪斯人生活困难,对其它印第安部族比如克里人、黑脚人、阿西尼博因人和苏族人可是灭顶之灾。他们都靠猎杀水牛为生,没了水牛群他们原有的生活方式难以为继,新手艺种地还没学好,联邦政府的救济往往还不到位,他们都开始闹饥荒了。
新来的白人定居者对现状也不都是很满意,庄稼收成不好粮食价格低。更加糟糕的是,太平洋铁路公司修改了一些铁路线路。这一改线,让那些早早买下“铁路沿线”土地的人,手里的地立马“交通不便”,价格一落千丈,又造就了一批不满的白人。
此时草原三省中的另外两省还不存在,曼尼托巴和英属哥伦比亚之间这大片的土地,仍属西北领地统辖。没有省,就意味着没有议员,没人在加拿大议会里代表他们发声,他们有事只能向位于里贾纳(Regina)的西北领地委员会求告。而土地之类的事儿,还要由联邦政府的内政部管理,内政部的办公室只设在渥太华和温尼伯。这套官僚体系处理起事情来,不用想都知道完全是没有效率的。
这时候红河事件已经过去15年了,逃到美国的路易·里尔在蒙大拿州当起了老师。1884年春天,一小群梅迪斯人越过边境来请里尔出山,带头的名叫加布里埃尔·杜蒙特(Gabriel Dumont)。杜蒙特除了能说法语和少量英语外,还能说六种土著语言,以打猎为生。大批的水牛消失后,杜蒙特只好改行经营一个渡轮和一家小商店,定居在一个叫做巴托什(Batoche)的小村庄。杜蒙特过来是请里尔挑头造反,梅迪斯人就认他。
红河事件过后不久,里尔患上了偶发性精神疾病,开始自称“大卫”,认定自己是“草原上的预言家”,将带领他的人民获得自由。这种幻觉时有时无,“复仇的雄鹰”加布里埃尔请他回去的时候,他“仿佛看到了上帝之手”。
里尔回来后并没有马上带头造反,而是先给麦克唐纳写了一份请愿书,代表当地居民要求获得省的地位以及一个民选政府,还有控制自然资源的权力。结果石沉大海,现在麦克唐纳学会了拖的战术,想把事情拖过去拖黄了算。但是里尔和梅迪斯人,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,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。
里尔觉得不给你们来点儿硬的,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。还得像上次在曼尼托巴那样,走“武装夺取政权”的道路。于是里尔在小村巴托什宣布成立临时政府,西北叛乱就此爆发,这一天是1885年3月19日。
只是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,上一次麦克唐纳忍了,这一次不打算忍了,何况又是里尔挑头,更何况现在麦克唐纳手里有了杀手锏,那就是新修好的太平洋铁路。
3月26日在野鸭湖(Duck Lake),西北骑警和一小队志愿者,撞上了加布里埃尔·杜蒙特带领的梅迪斯人。战斗中杜蒙特的兄弟伊西多尔(Isidore)被打死,杜蒙特本人也头部受伤,留下了一个很大的伤疤。此刻里尔的幻觉又出现了,他骑着马在战场上跑来跑去,完全暴露在双方的火力之下,子弹打中他的时候他还挥舞着十字架。
此战梅迪斯人获胜,12个警察和志愿者战死,西北骑警不得不退去。杜蒙特想乘胜追击打算全歼骑警,里尔坚决不许,气得杜蒙特直跺脚:“你要这样我们没法打胜仗。”
接下来联邦政府会采取什么对策呢?请看下篇《西北平叛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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